周末不等于休息日——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样一句话或许会带来些许的疑惑,但对于成年人来说,则是一句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令人想要捂住耳朵大叫,却又不得不承认的话。苏客·黑莱尔把日历翻过一页,悲痛地意识到过去一个月里每个周六或者周日或者周六和周日都被亚当画上了红色的记号,以标明那天有一些或突然或有预兆的事情摧毁了这个假日。
当事人对此没有太多怨言,也没准是已经麻木到忘记了周末本该是休息的日子,但苏客们和亚当同居显然不是为了每天看他带着黑眼圈和没刮干净的胡茬早出晚归——也有早出早归的时候,但通常接下来的展开是亚当因为太过疲倦而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甚至忘记去卧室睡觉。
亚当·冈萨雷斯实际上不能称为一个工作狂,他的忙碌不是因为事业心而是因为责任心或者说正义感。于是被晾了接近一个月的猎人与黑客也难以理直气壮地去指责亚当作为伴侣的失职,毕竟除了这是亚当本人的意愿之外,还有一个因素:丢给他们两个兼职顾问的活同样不少,甚至于黑客都开始怀疑fbi是不是发现了他们和亚当的关系,而开始肆无忌惮地支使他们。
但苏客·黑莱尔们可不会勉强自己做实在没兴趣的事,合格的成年人除了要学会容忍加班还得学会摸鱼和合理甩锅,工作具体是谁完成的不重要,只要完成了就是万事大吉——可惜他们没办法用这套理论说服亚当,于是事情最终还是回到两个非官方顾问在客厅里,对着画满了记号的日历面面相觑的结果。
说实话,现在用日历的人已经很少了,电子设备能够在几乎所有场合取代这种有点过时的纸质产物,还兼顾更多花样繁多且实用的功能。但对于苏客·黑莱尔而言,时间的概念与常人略有不同,而电子产品——越是了解它们,黑客就清楚它们有多么容易被篡改。相较之下,一本有点老土过时,但是因为主人的使用习惯而独一无二,且难以伪造和复制的日历反而更加让他们有安全感。
况且现在这本日历上还多出了原本没有的第四种笔迹:上个月的一页已经被翻过去,新的一页上暂时还没有任何记号,只有亚当在某个日期旁边写下的一行字:“大概这天前后。”
可惜的是这个日期并非纪念日或者其他什么有着浪漫意味的特殊日子,而是对于苏客·黑莱尔来说有着诸多麻烦的日子。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两个分化的性别是omega,就算真的传出去估计也没几个人相信,甚至亚当在第一次听到他们两个提起这件事时都难掩惊讶。除了他们的行为实在是不符合刻板印象中柔弱的omega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两个人从来不像成人电影或者色情小说里的omega一样,会轻易地忘记自己的发情期,并且恰好不那么小心地在alpha面前发情——这种行为蠢到苏客们甚至不打算浪费几秒钟的人生来嘲笑一番,并且作为两个从来没有忘记、错记自己发情期,向来按时注射或者服用抑制剂的omega,他们也确实有嘲笑的资本。
但对于亚当来说,这就完全是一个全新的,需要从零开始记忆的信息。市面上流通的抑制剂五花八门,苏客·黑莱尔的选择永远是在安全范围内药效最强的,因此亚当虽然不反对苏客们使用抑制剂来压制突发的发情期,但也仅限于不反对。他像是在犯罪现场提取证物进行分析一样拿走了苏客·黑莱尔常用的抑制剂包装,对着上面的成分研究了一个礼拜,最后用长达两个小时的谈话试图让他们放弃使用抑制剂,只因为其中两种成分在目前存在些许成瘾和对于肾脏负担较大的风险。
这多少算是一种属于alpha的无知和想当然,黑客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猎人则在亚当有些错愕的时候好心地提醒他,即便不是苏客·黑莱尔这样身份有些特殊,出门时都要多看两眼背后有没有人跟着伺机敲闷棍的人,普通的omega突然发情带来的直接危险也远远大于亚当所提出的这些潜在风险。
食物链底端的动物为什么一窝能生很多胎,一年能生好多窝呢,难道是因为喜欢生吗?
那大概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亚当混杂着震撼和强烈歉意的表情。他没有恶意,也没有轻视他人苦难的意图,正因如此,在他意识到自己说出了怎样傲慢的话时,愧疚感和后悔比苏客们所能想到的还要强烈几倍甚至几十倍。
但这没有让他放弃,一连串的道歉和尴尬的沉默之后,亚当·冈萨雷斯提出了他们确认这段亲密关系以来,第一个由他主动提出的建议。
亚当·冈萨雷斯要在那个标记的日期前后为苏客·黑莱尔留下第一次的临时标记。这话说起来让人有股古怪的窘迫涌上来,猎人和黑客同时看到日历上亚当留下的笔记,同时用怪异的表情看向对方,然后同时意识到:那就是三天后了。
无论是期待还是抗拒都不能很好地形容他们现在的心情,黑客甚至一瞬间开始思考亚当被工作压得彻底忘记这件事,进而他们俩可以跳过这个安排,像以往任何一次的随便扎上一针就安稳度过这个月的可能性。却又很快意识到以亚当的性子,这件事恐怕不只写在了日历上,还写在了他的手账上,多半手机备忘录也会有,说不定那一天都会有个闹钟。
“你觉得他忘掉这件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和你半个小时都摸不进他们的后台防火墙概率差不多吧。”
“那根本不可能——”
“你看,你心里清楚得很。”
临时标记——临时标记!猎人嘴上在调侃黑客,自己实际上心里也有点莫名的发慌。他们不是那种交往几个月还只会拉拉小手的青涩男女,上床做爱对他们来说和吃顿饭没什么区别,能选的话,他宁可这件事可以靠三个人在床上昏天黑地地搞上一整天来解决,而不是什么临时标记——临时与否不重要,真正让苏客·黑莱尔心神不宁的是后半截。
他们自由惯了、浪荡惯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身上出现别人的标记,哪怕这个别人是让他们离开了以前在疯狂边缘反复试探的生活的亚当。被标记会如何他们很清楚,理论上没什么坏处。他们不必忍耐发情期的折磨,也不会因为发情期陷入身体状态和大脑状态的双重低谷,而临时的标记也让他们不必绑定在某个人身上,只要这段关系结束,他们立刻就重获自由——等一等,至少现在他们两个都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同时满足了双方需求的,目前而言的最优解。
可理智再怎么清楚,心情的波动仍然难以抚平,最让人绝望的是苏客·黑莱尔自己都清楚,这种突然变得摇摆不定优柔寡断的状态,也是发情期即将到来的预兆之一。
猎人和黑客又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伸手把日历翻回上一页,自欺欺人地盖住了亚当留下的字迹。
只是把日历翻回去自然是没有意义的,时间照常流逝,工作一如既往地压上来,生理反应没有任何意外状况地如约而至。思凝还没有分化,只知道他们两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生病”,无法照顾她,于是在猎人联系的朋友上门来接她出去玩几天时认真地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看医生,要记得吃药,少喝点酒。
这就是她对苏客·黑莱尔们发情期的全部认知,而现阶段,苏客们也还没有和她详细解释和解说其中细节的打算。把女儿送出门之后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按以往的安排,他们两个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准备好至少两个人两天份的抑制剂——口服或者注射的都行。比起使用的舒适感,他们向来更重视效果,预留的几天也只不过是为了避免抑制剂失效或有副作用才设置的缓冲区。
但这次不太一样了,黑客看看猎人,猎人看看黑客,他俩都很清楚家里仅剩的抑制剂上次发情期时用完了,再之后他们就被亚当建议尝试一次临时标记而不要借助抑制剂强行控制生理反应。而此时他们两个从对方的眼神里都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们真的接受了亚当的建议,谁都没去给抑制剂补货。
坏消息是亚当今天早上也还是准时准点出门上班的,但谁都没法保证他今天,还有接下来几天能不能准时准点下班。苏客·黑莱尔可不想真的等到发情了再为了抑制剂去叫个外卖,这既是他们的性格和行动习惯使然,也是omega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仅仅在今天,他们两个是猎物。
在他们俩面面相觑思考现在究竟是应该抓紧最后的时间去补货还是趁着现在去把床整理得舒服一些时,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在大门口响了起来。亚当看起来像是一路跑回来的,总是称得上整齐的衬衫有点褶皱,领带也在外套下面歪了一点。他一只手拎着文件袋——里面大概是未完成的工作——一只手抓着门钥匙,尾指上还挂了个袋子。他有点狼狈地冲进玄关,看见两个苏客在客厅里盯着他,脸上露出点惊讶的神情,很快就有点尴尬和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苏客们看着他掩饰一般地站住整理了下衣服,把和工作相关的东西放到鞋柜上,然后轻咳一声从袋子里掏出两盒针剂。
“我问了一些可靠的渠道,这个牌子的抑制剂在安全的前提下是生效速度最快的。如果你们更倾向于用抑制剂的话——”
他的后半句话没说出来,但并不妨碍苏客·黑莱尔领会到他的意思。临时标记omega,还是两个,亚当此前想必没有过这种经历,就像他们也从没有同意哪个alpha在自己身上留下标记一样。不安和紧张的不是哪一个单独的人,而是他们全部。
“但其实还没开始……”
猎人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空气中尴尬的味道更加强烈,亚当也在收到提醒之后才意识到眼前的两个人神态自若,看起来并不像在遭受情潮折磨,更不必说房子里现在的空气清新且干净,丝毫没有信息素失控爆发时的气味。
看来他这几天漫长的心理准备扑了个空,黑客心里闪过这么个念头,下一秒却看到亚当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脸上也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态。
“太好了,”他的眉眼和嘴角舒张了不少,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我一直担心我会不会回来得有点晚。”
亚当·冈萨雷斯今天没能准时准点地下班。准确地说,他比正常的下班时间早了两个小时,再加上路上的时间和买抑制剂的功夫,四点到家的他大概两点就已经从他热爱到差点7/24地住进去的办公室跑了出来。苏客·黑莱尔们看着亚当因为他自己没迟到而发自内心地感觉到开心,反应一会才意识到这纯粹是因为担心他们和信任他们——担心他们因为没有抑制剂而受发情的折磨,信任他们会听进去亚当的话,放弃不那么安全的抑制剂而等亚当为他们进行临时标记。
这种纯粹的善意和信任在他们彼此之间司空见惯,然而从一个他们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却少之又少。苏客·黑莱尔就像是一个调皮捣蛋惯了,被批评责骂惯了的臭小鬼一样,因为一句夸奖而不知所措起来。
理智上他们当然清楚,亚当·冈萨雷斯和苏客·黑莱尔现在是双方认定(并且经过了思凝认可)的情侣关系,这种程度的关心和信赖是正常的,可事实是他们已经很少在某几个特定的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亚当在他们两个短暂地愣神时已经换好了拖鞋,把抑制剂放进了药箱下层,再熟门熟路地钻进厨房从冰箱里摸出半个三明治丢进微波炉里设置一分三十秒,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举止让伴侣陷入了怎样的头脑风暴。下午四点,晚秋的阳光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带着最后一丝暖意懒洋洋地躺在地毯上,把那块暖色的纤维烘得温热,像是块刚出炉的烤面包。猎人扫了一眼那块让人很有躺上去欲望的毯子,柔软的焦糖色和厨房里飘出来的麦香味在感官里揉成一团,最终扭成一只柔软却不容躲避的钩子,把本就蠢蠢欲动的本能从身体里唐突地拉扯出来。
——亚当没有处在易感期,那是真实的食物香气,不是亚当的信息素。
即使立刻反应过来这只是双重的感官刺激造成的错觉,身体的反应却不会因为理性平息。先是一股湿润的气息压过食物的香味,随后便是毫无疑问应该用失控来形容的甜腻淹没整个空间。猎人的大脑像是断线了一会儿,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黑客架住拖到了沙发上。事态的发展像是爬到最高点的过山车,短暂的安稳之后就是无法刹车的泥沙俱下。一个omega在另一个即将发情的omega身边不受控地爆发出大量信息素,结果只会是两个人一起被拖进这要命的生理反应中。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遭遇和感受过发情期,以至于就算理智上严阵以待,身体对于发情时的状态依旧难以避免地越来越陌生。猎人清晰地听到血液在自己身体里流淌的声音,心脏激烈地跳动,将血液凶狠地泵到每一根血管去,他几乎有一种自己要从内而外地胀大,崩裂的感觉。那当然是,也必然是错觉,发情期理论上只是会让omega更加需要交配和信息素,不应该威胁他们的性命。猎人甚至有多余的理性去思考和判断自己的异样或许是因为平时感官就足够敏锐,而发情期敏感的身体状态把这种敏锐成倍地放大,最终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至于性——啊,确实,他弓起身体,耳朵里是黑客粗乱的喘息,仅仅是这样的声音就足以让他兴奋起来,腔体分泌出湿滑的体液。地震一样的脚步声在极度敏锐而失去了些许时间概念的omega耳边响起,他清楚地察觉到雄性的气味以和主人气质不符的粗暴淹没自己。亚当把他抱起来,翻开他的衣领,仅仅只是这样的接触就足以让骄傲于自己身体结实程度和忍耐力的猎人眼神涣散地绷紧身体,被抛上一次高潮。等alpha生疏却不失凶狠地用牙齿刺穿他的腺体时,苏客·黑莱尔仿佛听到了自己身体里的肉腔痉挛着将丰沛的淫液吹出体外的水声。羞耻?他的脑子如今理解不了羞耻,所有的感知都被占用了,一切都集中在后颈上的刺痛和随之侵入感官的、属于亚当·冈萨雷斯的信息素。
临时标记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理论上不应该是这样的。亚当手忙脚乱地松口,紧张地确认猎人的状态。疯狂的信息素气味被中和,接着被蛮横地压制。唐突的情潮把三个人都狠狠地拍在了客厅的沙发和地毯上,亚当只觉得舌尖沾染的苏客·黑莱尔的血都是和信息素一样的气味。仓促的临时标记确实缓和了猎人的状态,让他不至于陷入过呼吸的危险。亚当三两下脱掉自己的外套蒙住猎人的口鼻,让自己的气味不至于立刻从他的感知范围里减弱。
他本来想紧急处理一下就立刻去检查情况没有那么危险的黑客,却没想到感官不如猎人敏锐的黑客在这种时候意外地获得了一点和身体状态周旋的余地。黑客还有余力抓着地毯和沙发上垫支起身爬到他的大腿上,意图也相当明显:就算是理智清醒时苏客·黑莱尔都不怎么排斥口交,在发情的现在就更不会有什么顾忌。
被信息素重重包围,亚当自己都觉得自己还保持着一定的清醒实属幸运。他拉扯着黑客把他拽上沙发,在黑客试图抽掉他的皮带时把黑客有点强硬地按在柔软的垫子上,用牙齿刺穿皮肉和腺体。苏客·黑莱尔因此发出含混的、与平时的巧舌如簧迥异的呜咽,比起痛呼更像是不满足的抱怨。
亚当·冈萨雷斯的理性也只能坚持到这里了。意识到最要紧的临时标记已经完成,他不再控制自己的欲望。又或者该说,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加班加点本来就是为了能够在这个时候不用再维持清醒和克制。甜腻的植物气味、潮湿的气味、麦香的气味搅成一团,在秋日阳光美好的傍晚,在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家里无限发酵。沙发被蹂躏得一团乱,地毯浸泡了可疑的体液,皱皱巴巴地翻卷起来,毛茸茸的表面挂着不知谁的精液。湿漉漉的痕迹和揉成一团的衣服从客厅一路被扔到卧室,然后轮到床单和枕头浸透了性的气味散落在床和浴室之间。早就被遗忘了的微波炉里,间接导致了这场混乱的三明治已经凉透了,还因为微波加热而变得又干又硬,就算流浪汉都难以下口。
但这也无所谓了,反正下一次有人打开微波炉门,发现这个霉变的倒霉三明治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weibo:零崎灼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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